漫谈古琴那些事（一）

            
4月9日下午，李祥霆老师在伏羲琴院他的工作室给我、江城子等7位琴人点评所弹琴曲，面对面亲聆大师教诲、点评，机会难得，李老师叮嘱我作文以记之。大家弹的多是《阳关三叠》、《关山月》、《酒狂》之类的小曲，只有一位琴人弹奏《梅花三弄》。每个人只有10分钟时间，无一例外都是刚上手弹了1、2句便叫停，原因都是指法不对，节奏有问题，甚至基本的勾挑、吟猱都不规范，李老师耳朵特别好使，只要有一个音节不在节拍上，不吻合规定的轻重疾徐、虚实刚柔便叫停，视为不合格。由此可见李老师对指法要求严格，一板一眼；节奏是音乐的灵魂，在李老师看来必须做到工整、准确无误。弹琴如同说话，吐字应清晰且铿锵有力，不能有方言偏差，更不能缺少精气神。由于跟大家初次见面，不熟悉各位弹琴的琴龄，跟哪位老师开指，弹琴的志趣以及对琴心理解等具体情况，李老师的点评恕我不能一一记录。我的评语是需要重新开指，领悟勾挑等基本功。雄关漫道真如铁，而今迈步从头越，哈哈！

李老师在点评之前，微笑着跟我们讲对古琴艺术的认知：古琴弹给自己听，自己就是子期，自己就是知音。琴曲里的“巍巍乎如高山”、“洋洋乎如流水”需要以传神的音乐表现力去表现、表达，以感动（打动）听者，完成一次心灵的交互摄受。孔子听韶乐，是听到了天地的壮阔豪迈，四时风光的五彩缤纷，有鸳鸯的嬉戏，还有翠鸟的呢喃，尽善尽美，所以说“闻韶乐，三月而不知肉味”。《乐记》有说：“唯乐不可以为伪”，音乐是不可以作假的。李老师一再强调古琴的音乐功能与作用是：暄情理性、至善至真，美合天地，妙亘古今。对一个初学弹琴的人来说，动作舒展、指法准确、节奏到位是基本功，基本功扎实了才能弹出意境深远、令人遐想的美妙琴曲。
精湛琴艺，深入琴学，尔后才能提升琴道，这是我们北京古琴文化研究会成立之初就明确了的宗旨。曾听人说一首琴曲若没有弹够1000遍，请先不要妄论音乐风格或自我表现，这是有道理的。一个人在某个领域专注5年是熟练工，专注10年是专家，而10年以上才有可能是权威……李老师一辈子专注古琴事业，是当之无愧的学院派古琴专家，而且李老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，是文人的楷模。

我从2013年第一次接触古琴，已近十年了。回顾大半生走来，很多的事都半途而废，唯有古琴是例外，余生里只会越来越热爱，越来越欢喜。第一次听韩杰老师在太庙弹奏《梅花三弄》（当时还不知道这琴曲的名字），惊为天籁之音。心想这音乐太好听了吧，我一定要学，如同见到一位理想中的白马王子，一见钟情，或许前世里就存有古琴的记忆，至今隐约可见（现）。
后来慢慢了解到古琴源远流长的历史，三皇五帝时期的神农、炎帝、舜帝都推崇古琴，并有文字记载：“昔庖牺作琴，神农造瑟”、“炎帝作五弦之琴，以来阴气，以定群生”、“昔日舜作五弦之琴，以歌南风”；不论是神的启示还是人的智慧，总之古琴带着神秘的气息从远古走来，成为炎黄子孙的礼乐象征、文明气象。古琴自问世以来，其功能从弹拨乐器，逐渐演变成道器、法器，古琴以其中正平和、淸微淡远的音质而被誉为中华民族之正音。

很荣幸，我喜欢上了古琴。曾听得一位官员说喜欢古琴的人都是有文化的人，我读书虽不多，但很喜欢推广古琴文化，爱屋及乌，亦喜欢弹古琴之人。器以载道，以文化人，以平和、恬淡、空灵、虚远的琴音去舒展、激扬、乃至唤醒一个人的心灵回归自我，让喧嚣、嘈杂的大脑渐趋淳朴安逸与宁静自在。这才是一个琴人的修养，亦不辱古琴使命！
儒释道都来找古琴，孔圣人讲《诗》三百皆能弦歌之，从《关雎》的“窈窕淑女、琴瑟友之”的芳心萌动到“我有嘉宾、鼓瑟鼓琴”的雍容欢畅，“和、雅、清、采、亮、丽”的绵密五音、六律里一定流动着古琴的山水，生动着满屋子书香。“琴为圣乐，当以道言，非以艺言”，琴道与天地相通，与万物相融，与人事相合，所以“三代之贤，自天子至于士，莫不好之”。换言之古琴深受文人墨客乃至帝王将相的喜爱与青睐，君子无故不撤琴瑟，见贤思齐的谦谦君子，自然是左琴右书，韬光隐晦，为了有朝一日能治国平天下。

滚滚红尘，释道化境。古往今来推崇以琴修身、以琴养性的得道高人不计其数，古琴的清静、虚空十分吻合僧道行人的心境。世人自色身是城，眼耳鼻舍是门，外有五门，内有意门。一切的分别与纠结源自心底那颗不生不灭的心，一朝觉悟放大光明，彻照内外。抚琴焚香，手挥七弦，梦里明明有六趣，觉后空空无大千。以不着不染、无欲无求的姿态，此生路过地球，翱翔人间。或者携琴访友，仗剑天涯，一把琴、一壶酒、一溪云，几时归去，作个闲人。
关于古琴的故事很多，作为优秀传统文化的杰出代表，如何让典籍里的文字灵动起来，需要补课，亦需要机缘，好在古琴赶上了一个蒸蒸日上的春天。我是比较诗意的一个人，但久被日子煎熬，也无端生出一些精锐之气，自觉不能多，但也不能无，自洽保护好自己便够。勤能补拙、笨鸟先飞，文化的情怀需要商业化的推动，只讲情怀不讲商业很难维系，好在背后有一个琴研会近500琴人的力量支撑。互联网时代，寻到一种商业模式，广泛关注社会需求、关注用户需求是行之有效的方向。否则光画饼或眼高手低，只会让后辈贻笑大方。

琴润一生，美成在久，衷心祝愿我们的琴人能一以贯之古琴的安静、专一与中正。古琴不是简单的技艺，更多的是敬畏、恬静、雅致的生活方式，春风化雨，今生有幸遇见古琴，亦能遇见更加真实的自己，待疫情结束，山河无恙，再携手一起演奏、创作、研究、传承，坚实地行走于这片大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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