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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刘少椿古琴艺术出版而写的短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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查看5901 | 回复0 | 2022-4-21 12:12:49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     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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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中国古琴诸流派中,广陵派一向以高洁清虚的韵致而受琴界尊崇。自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起,该琴派又因张子谦和刘少椿这两代表性琴家而脉传日盛,并由此为二十世纪中国琴乐、琴学、琴艺的传承、复兴和重建,作出了人所共知的历史贡献。所不同者,张子谦以职业琴家身份所从事的教学、演奏活动从五十年代一直延续至九十年代,影响深远;刘少椿除了一九五六年的一次采访录音和短暂的公开教学活动(1958~1963)之外,终其一生,均以琴自娱、自赏,而很少面对社会和公众。因此之故,今人要探究刘少椿与广陵琴派之间的渊源并作出某种评价,最直接的依据,也只有这两个方面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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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到那次采访录音,实际上是二十世纪中国琴学建设的一件大事。一九五四年十月,在中央音乐学院民族音乐研究所(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之前身)和查阜西先生的努力筹划之下,北京古琴研究会正式成立了。之后,查先生开始实施有关现代琴学研究的一系列计划。而普查采访各地琴家、琴谱及琴的现存状况,就是其中最紧迫的一个项目。从一九五六年四月十七日到六月十二日,由查阜西、许健、王迪等三人组成的调查组,按原定方案一路考察了济南、南京、上海、杭州、长沙、武汉等城市的琴乐现状。扬州、苏州原不在此行之列,但“在南京时,我们了解到扬州和苏州还有老年琴家和重要材料;在杭州时,我们听说绍兴和安徽也有更多的琴人和材料,我们也就机动地到了这四个地方。” (《查阜西琴学文萃》第四二三页,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,一九九五年八月),如此,这次“全国古琴普查”活动就扩大为二十多个城市,其工作的业绩是为近百名琴家录了数十小时的音响资料,新发现重要琴谱二十余种,见到名琴数十张,并全面地掌握了全国琴学、琴乐、琴人及琴的现状。为古琴事业在其后的进一步发展奠定了很好的基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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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椿先生是一九五六年在扬州接待调查组的少数几位琴家之一。他不久就被邀请到南京电台,录下了《樵歌》等八首广陵派琴曲,这些录音资料全部保存在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音响档案库中。应该说,他为琴界所关注、敬重,他到南京录音、教学,都是因为这次在扬州与普查组成员的一面之缘。今天,我们能够听赏到较为纯粹而又成熟的广陵琴韵,实在也是得益于此次大规模的采访、采录活动。而我这样一个不在琴界的外人,所以能够在近十年间不断地与广陵派诸琴人接触并结下琴缘,也还是因为这次采访和这些录音资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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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情是这样的:一九九三年前后,少椿先生的外孙陶艺,知道五十年代的录音还安然存于本所资料库后,立即致函于我。一则讲到他的身世及他母亲(也是广陵琴人)、外公在“文革”中的遭遇,同时提出要求,希望支持他在国内出版一盘磁带,以作为永久的纪念。我个人的看法是:这些资料是各地琴人一生的积累。当年,他们毫无保留地为我们录音,使之珍藏在国家的音乐档案馆里。今天,他们的后人出于孝心,为了缅怀其琴艺,也为了促进古琴的传承,要我们给予支持,我们似乎没有理由拒绝。所以,我答应了他,磁带和唱片很快就出版了。我相信,这是广陵琴派的第一盒专集磁带和唱片。陶艺有感于此,曾多次将少椿先生的有关遗物捐予本所。一九九六年,香港雨果公司在“广陵琴韵”系列中又收了这一专辑(共八张,少椿先生为第五集)。现在,香港龙音公司依照他们一贯的做法,要以更加丰富的文献资料和考究的装帧公开出版,实乃保护传统琴乐的又一善举,相信人们一定会从中获得更多的有关广陵琴派的艺术内涵和教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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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遗憾,我们没能在少椿先生生前见到他。但这些年我有幸与他的后人陶艺及他的学生、广陵派传人如梅曰强、林友仁、龚一等多交往,从他们那里我似乎对这位老先生为人及琴艺、琴德略有所悟。特别是读了陶艺近期传给我的一封少椿先生致马如骥的亲笔信,我确认自己“悟”到了什么。这封信中说:“如骥同志如晤。许久未会了,我很想念你。前日忽接扬州家中寄来你的一信,已悉你去年考取上海复旦大学,甚为欣慰。恭喜恭喜。今年下放运动又开始了,因为我是编外人员,在裁员期中,我已解散离职了。回家也无法生活,现在请文联设法安排和照顾。是否有效,只能等侯再说。一切承蒙关怀,感谢感谢。再者,我有《樵歌》一曲,这首曲子全国没有的。据说是九声音阶,音节奇特。将来如有机会,我想传给你,你以为如何?再者,上月北京音乐研究所有两位同志来宁,一位姓孔,叫德墉,一位姓孟,我并谈及你的琴艺及苏州地址,不知你可在沪会见否?念念!……。”信中提到的孔、孟二君乃音乐研究所音乐资料室的两位前辈,也可以说是五、六十年代音乐研究所资料建设的两位功臣。他们南下沪宁,肯定也是为了琴谱、琴的收藏、整理之事。请想想,一个已经被迫“离职”,寄宿于他人(其学生张正吟在南京的家),甚至连温饱都不知该如何解决的老人,却还在全心全意地考虑如何把近乎失传的《樵歌》传给后学,如何把学生介绍给北京的专员,让他的琴艺为更多的人知道。字里行间,无意之中,流露出多少对琴乐的执着和真挚之情?已经身处逆境,却澹然、漠然,所议尽是琴中事,这不正是自古以来中国文人所内含的一种精神“境界”吗?古云,琴德最优。天下琴人,重琴艺,更重琴德。少椿前辈此信所贯串的,也是个“德”,这个“境界”。五、六十年代,琴界的前辈们所看重的,还是这个“德”和这个“境界”。今天,如果有谁认为我们的琴界乃至整个传统音乐界在“德”与“境界”有所失却的话,是否应该振臂高呼,把它们重新寻找“回来”呢?我认为是一件十分必要的也是十分要紧的事。借“刘少椿古琴艺术”出版之机,写下以上的感想。末尾,仍然要郑重地:谢谢少椿前辈留下的广陵琴韵!谢谢他在信中给我们的教诲和启迪!
2001年9月16日于北京德外丝竹园思仁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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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乔建中:音乐学家,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研究员,曾任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所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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